简斌全 发表于 2015-10-24 07:07:55

台湾著名作家简嫃笔下的简氏族史——《天涯海角》之四


台湾著名作家简嫃笔下的简氏族史——《天涯海角》之四


4入台开基祖南靖县民自何时起向台湾移民?至今不可查考。据林嘉书先生汇整南靖五十三姓谱牒文献撰成《南靖与台湾》书中所载,明代起各姓族谱即常见若干祖先去向不明或无考情况,研判当中应有迁往台湾者。据文献统计,南靖县民在明代(1644.年以前)迁台的有一百四十八人左右,主要集中于萧、黄、庄、简、吴、张、刘、沈、林、赖等姓。例如:1500年之前,奎洋下峰林氏二世三兄弟迁台。1500年左右,龙山吴氏六世迁台。1566年之前,奎洋庄氏九世迁台。1572年前,和溪徐氏八世、梅林简氏迁台。一百四十八位移民不能算多,与日后铺天盖地的移民潮相比,不过是沧海一粟罢,然而却是有趣的少数。证诸历史:1621年,海盗颜思齐率其党人入台,安营扎寨,据此纵横东南海域。1622至1625年间,海商李旦积极鼓励福建漳、泉两府百姓来台垦荒。1628年左右,海疆枭雄郑芝龙“贵震于七闽”,逢福建连年灾荒,巡抚熊文灿无策,求谋于郑芝龙;郑乃招募饥民万人,人给银三两,三人给牛一头,以海舶载至台湾,令其开垦荒土为田。又,荷兰人自1624年占据台湾后,或透过李旦、郑芝龙管道,或自行招募农耕技术优于原住民的汉人来台劈辟草莱,种植稻米、蔗田。这些在清朝以前的人台移垦记录已经够早了,可是与南靖一百四十八名壮丁相比,至少晚了一百多年。既然族谱上明明白白写着先祖跨海步迹,推算自十六世纪起,“Taywan”(原住民语,汉人音译“大员”、“台员”、“大湾”、“台湾”等)已渐渐成为南靖县民唇齿间的一片浮云,每当夜来因饥肠辘辘而辗转反侧,听闻幼婴、稚子哭饿时,每一户屋檐下,愁苦男人的心中共同浮起“大员梦土”那遍野稻粮的黄金印象;既然活着等死,不如赴死,说不定反而存活。一批批浪子就这么出发了,告别干枯的土地,飘洋过海,为了寻粮,为了亲自学写一个“活”字。若继续待在南靖,真的活不下去吗?据方志、史料所载,明末及清代南靖,乃是天灾与兵匪纠缠之地:清顺治五年(1648),饥……。七年,饥。十二月,地大震。十一年、十二年,俱饥。康熙四十年(1701)、四十一年,连岁大旱。四十九年,大旱,饥。五十二年,大水,田庐淹损甚多。雍正二年(1724),大水。    ,四年,大水。是年大饥,民多采树叶杂食之。五年,大水。八年,大水。九年,大水冲坏田庐无数……,淹坏仓粟四千余石……。天灾厄运延至乾隆年间更加惨烈,早灾水潦、蝗鼠瘟疫、地震接踵而至。乾隆总共六十年,却发生大灾难二十次。这种天诛地灭的日子,只能用后见之明归结:就是要把整个县的民丁赶去开垦台湾。要不,无法解释老天为何对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城下这种毒手。潮浪总是呼唤更壮阔的潮浪,清朝(1644一l 911)二百六十七年之间,近三千五百名南靖县民渡海来台,主要集中于乾隆至嘉庆年间(1736~1820)。可见对这个藏身闽西、南山区的县份而言,移人台湾的关键动力是饥荒(其邻县平和县亦如是),相较于晋江、南安、安溪、龙海等沿海县份之移入或受郑氏父子号召的情况略有不同。虽然早在公元1572年左右即有简姓迁台记录,但我不确定与我血缘最近的先祖何时渡海。我只知他非常幸运能够横渡黑水,我猜当他下船、脚踩岸边软沙时,一定微微发抖。望着墙上那张老旧的南靖县大地图,密密麻麻的地名读来非常陌生,却渐渐有了温度。等待的时间里,内心思绪复杂,如坠人情感丛林。眼睛盯着西北方名叫“长教”那儿看,仿佛看见一个男子刚踏出家门,要从天涯走向海角。我不知道他如何迈开脚步,我想问他是否心如刀割?然而,历史现场总是冷酷,它只处理群体问题,个我早已失去意义;是否心如刀割或能否存活都是无意义的提问。注定留在现场的人,就只能活在现场,不能逃亦无处可逃。人是什么?蚁窝之一蚁,恒河沙之一沙,如此而已。所以,怎能停止我的想象?愈逼近冷酷本质,愈想看见先、祖血路。我用他遗留给我的想象力重建渡海现场,闭眼之间,仿佛看见无限辽阔的巨涛猛浪正逗着一艘船戏耍。船舱内一张张布满惊惧的年轻庄稼汉的睑,在苍天面前如蝼蚁、蜉蝣般卑贱,他们的姓名没有意义,前程失去价值,此时此刻,只是司掌移垦命运之神座前的牲礼,谁存谁亡,无关乎祖上积德,乃系于侥幸与否。然后我看见他,从击碎的水浪中抬头望着茫茫苍天,那是家族标志,住极度惊惧时习惯以冷漠神情凝视未知与灾难。我认出他,有着高颧骨的黑瘦男子,我家系谱上的入台开基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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