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斌全： 亡妻头七祭

简恩承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亡妻头七祭
       今天是吾妻头七祭日，望着她的遗像，烧着纸帛香烛，千言万语一时堵在心头，不知从何说起？
       与妻结褵三十余载，我性刚而急，妻柔顺而安，然遇事，则柔肩扛山，心细如发有决断，无女子忸怩态，故此惠我良多。
       肖家为沙市故大家，亲叔伯兄弟行八人，妻为肖氏家族惟一掌上明珠，一族青睐有加。我儿小时曾豪迈地说：我有8个舅舅。岳父岳母，从不以半子视我，而视为已出。小儿从小学到初中，多为岳父岳母照拂，小儿从小到大即以爷爷奶奶相称，从不以外公外婆而有别。
       20年前妻罹病，一时天塌地陷，妻坦然以对，诊治方案，放疗化疗，多自已拍板而定。放化疗结束，竟然没有脱一缕头发，医生视为奇迹。
       就这样三年期，五年期，十年期，直至痊愈。2013年家父梅松先生在云南为族捐躯，我肋骨七断，以半命之身，子承父志，义然投入到家族文化的事业中。妻以柔弱多病之身，默默在后面操持，无怨无悔！
       我常年常出差在外，少则三五天，多则经月，妻料理家务，井然有条，不使我有后顾之忧。
       在家伏案，妻不动声色，茶，水果，点心，周到周至，不使我分心。
       每期通讯校纸质稿，妻多有襄助参与，她心细勘证不少错字错句。
       妻素心灵手巧，精女红，善烹饪，每遇节日包饺子，炸春卷，蒸糯米元子，煨藕汤，沙市本地风味，让人大快朵颐。
       疫情三年，忽解除封控，疫毒滔天而至，满城皆阳，覆巢之下，危卵岂能有安？更有专家，荒腔走板，以上呼吸道感冒而轻言之。妻不慎染疫，不烧，只是间有咳嗽，进食较少，精神稍困顿，卧于病榻。轻信专家之感冒，想无大碍。病延一周，12月24日早上，妻说：我不能给你做饭了。我一笑回言：这几日，不都是我自己弄的吗？早餐喂了半杯牛奶，妻言想吃八宝粥。于是我下楼到超市，买了一箱八宝粥。妻吃了半盒。中午，喂了几勺汤，妻要休息。天气甚好，我在阳台上晒了一会太阳。忽觉身上多有不适，遂返卧室，见妻安然而眠。         下午4时许，喂妻小半杯冰糖梨子水。妻要我扶她坐起，抓住我的手，在我手心里用指头轻轻挠动，平日里妻庄重矜持，偶有爱怜也只是轻拍我手，或握住我手，在我手心用手指挠动一二。我尚不知此时她大限将至，握住她的手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。然后，扶她躺下。她说：待会给我洗一下脸。我颌首。遂去厨房收拾碗筷，拖地，然后自己洗嗽。约一小时，我再返卧室，妻已无气息，我打120，120告之没有救护车（2小时后120来电，问还需要车否）。我人工心脏起搏，人工呼吸，皆无力回天，于2022年12月24日18时贤妻溘然长逝，走得安然而安详，仿佛如婴儿之熟眠。
       我大恸，电告在上海的儿子，儿子连夜赶回。妻舅们闻讯而至。
       打殡仪馆电话，告知灵车都要排队，具体25日上午或下午，没有准确时间。殡仪馆己经租不到灵堂。
       延至25日中午殡仪馆才来灵车，我去办社区办死亡证明，排队，工作人员告知，就一个小小社区每天要办20多张死亡证明。殡仪馆火化时间也要排队，告知第二天7时来拿号。
       26日早上6时到殡仪馆排队火化时间，人多到排不上号，群情激愤，有砸门大怒者，我浑身无力，一动虚汗淋漓，昏昏欲倒，只能怒火中烧，怒到无语！
       27日8时出灵火化，匪夷所思，近200具遗体，家属推着灵棺，排着长队，简直一幅世界末日图，一幅地狱图，然这就是2022年12月27日的荆州市人间。又经长达5小时排队，拿到火化号：93号（实为92号）。后面尚有排队到160多号者。此时己经是下午13时许，又经3小时，才领出灵骨。
       官方报道这天全国死于疫情者3人。
       呜呼，一个生命的从出生到死亡，其实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。
       斯人已逝，虽说命如危露，朝夕间事，然生如夏花之绚烂，逝如秋叶之静美。贤妻遗慈遗爱于人间，寻常而来，平常而去。纵然这个世界纷扰不堪，她也不愿打扰这个世界，也不愿这个世界打扰她宁静而善良的灵魂！虽说是红尘中一粒微沙，也自有其高贵。永别时，我抚身对她说：我们一定会活得比他们好！我会带着你的灵魂，继续在这人世间歌哭歌笑，至到和上帝握手的那一天，与你相见！
       安息吧，我的妻！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2022年12月30日，亡妻头七之夜。简斌全哀思而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