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文爵发稿：《大年三十与大端午》

简恩承

《大年三十与大端午》

儿时的我们，好像不晓得一年到头还有元宵节呀，清明节呀，中秋节呀，七夕节呀这些节日，只知道有个端午节，再就是大年三十除夕节。俗话说，娃儿爱衣，老人爱食。因为那时生活挺苦的，有的人甚至衣不遮体，食不裹腹。小孩们都望着过个年哪过个节什么的。每逢过年，家里人就忙着去给祖坟清除杂物，添上一些新土，还用铁锹挖成两块像碗形的土坯，一块向下，一块朝上扣在坟头，然后，用香签穿上黄表插上坟顶上，以示对先人的祭奠。每家每户都要净扫屋内房樑，墙壁，窗棂，除尘洗面，换上崭新的衣裳，点上香蜡，一家人围着一起，等奶奶母亲姑姑将做好的蒸魚蒸肉十大碗，菜呀，汤呀，摆上满满一大桌菜上齐了，长辈先动筷子夾菜，大家才吃起年夜饭来。寒冬腊月大雪纷飞，天气出奇的冷，全家人围在一起，燃起一堆木柴，烤火御寒，算是守夜吧。我们小孩对年夜饭是有很深的感情的，平常很少吃到不参野菜或其它杂食杂粮的白米饭的。只有年三十的饭才是一碗真正的纯白米做的白米饭，再淘上一些肉汤吃下去，那个味道呀可回味一年呢！


再就是盼着过端午，我们那地方属江汉平原，一年气候四季分明。每年的端午节正逢栽秧割麦两头忙的时刻，农民伯伯们起早贪黑忙收忙种。红旗一升就出工，太阳落山才回家，哪顾得上过节日？一般称五月初五为小端午，一般人家是没时间过的，十五为大端午，二十五为末端午。这是应农时定的，一般人都过大端午，农忙还赶不上的就过末端午。在我的记忆里，端午节好像是姑姑节似的。每年的端午节快到的前些日子，长辈们就吩咐家里人去接姑爷姑妈来家做客。老姑妈还好说，安排谁去都行。新出阁的姑姑就一定是能代表全家人的男姓去。娘家来的人初次登门，接新姑爷和姑姑回娘家做客是很体面的事，婆家人是很㸔重这一点的。过去，交通不便，接客全靠自己的十一轮卡车，带着包裹雨伞，不管是沟壑险阻，酷暑雨暴，还是隔水求渡，都是星晨出门，尽量午饭前后到达。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，还要去接下一位。那时，没有电话，没手机，没有公路，就没有客车。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船，所以平原一带的人都是沿河而居。平时两地联系多半是步行往来，姑爷姑姑来娘家也是如此。因此当年男女婚配一般都相距不远，如果远嫁，回娘家一趟都是好多年来一次。
五月十五新姑爷和姑姑回娘家是很喜庆的事，一般人家都要接舅舅姨父老姑爷，和自家长辈兄弟作陪，一大家人其乐融融，相互认识，便于今后来往。桌上备好了煮熟的棕子，咸鸭蛋，还有一大碗糯米酒加鸡蛋。棕叶的香味和浓浓的酒气，还有那带着泥香的热情话语，使满堂喜气洋洋。大家尽情地享受这难得挤出时间度过的美好时光。天气逐渐热了起来，酒足饭饱之后，娘家人将准备好的凉床，凉席，毛扇，蒲扇和纱罗纹帐一并捆扎好，都送到新姑爷手里。如果相隔不远，新姑爷和姑姑会用扇担抬着回去。也有用板车拉回去，如果路途较远，抬着不方便，娘家人会用小船送新姑爷和姑姑回家，这样的搬运方式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还是如此。后来，公路普及了，开始有三轮车和私驾货车了，这样的运输方法才逐渐消失。同时，家庭生活富裕了，新姑爷和姑姑也可就近购买，不必远距离搬运了。当然，电扇，空调，和新式地板的兴起，凉床和扇子也正逐步从家庭生活用品中慢慢隐去。但在当年，太热天，坐在凉床上，手揺蒲扇，轻风拂面，也不失一种优闲温馨的享受啊！
现在生活条件好了，交通方便了，国家还将端午节确定为法定节假日。人们有充裕的时间休闲，旅游观光。观龙舟竞渡，赏万紫千红美景，自驾出行，日日像过年，天天有节日。那应时的大端午末端午也被人们所遗忘。但是，逢端午，接姑姑的习俗却还在延续。我想，每个节日所形成的乡俗民风，总是伴随着深深地文脉传承和浓浓的乡土亲情，植根愈深，流传愈久吧！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简文爵，癸卯，端午，深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