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斌全 ‖ 岑河方言漫谈之“父”为什么读“爸”：从古音到方言

简恩承

简斌全 ‖ 岑河方言漫谈之“父”为什么读“爸”：从古音到方言
原创  简斌全  岑河故事  2025年06月10日07：10  湖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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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语亲属称谓系统如同一部活态的语言史书，其中"父"与"爸"的声转关系堪称古音研究的经典案例。这一语音演变不仅体现了汉语声母系统的历史变迁，更在方言中留下了珍贵的语音化石。

以下从构字原理、音韵演变和方言留存三个方面，简略谈谈这一语言现象：

一、形声相益

从"父"到"爸"的构字演化，汉字构形系统忠实地记录了"父"与"爸"的衍生关系： "父"字最早见于殷商甲骨文，其字形象右手持棒或斧之形，斧者钺也，王杖也，本义兼具"父亲"与"威严"双重含义（郭沫若考"父"与"斧"或同源）。

"爸"字始见于三国时期《广雅》（"爸，父也"），属典型的后起分化字。其构字法取"父"为义符、"巴"为声符，形成形声结构。清代学者王念孙在《广雅疏证》中指出："爸者，父声之转"，揭示二字间的语音关联。

章炳麟《新方言》进一步阐释："古无轻唇，'鱼''模'转'麻'，故'父'为'爸'"，从音韵学角度论证了"父"的读音分化路径。

"爸"字虽早见于汉末文献，但作为日常称谓的普及却迟至20世纪30年代国语运动时期。

二、音韵链变

从重唇到轻唇的历时演变 "父"字的语音演变完整呈现了汉语史上著名的"古无轻唇音"规律：

上古音阶段（先秦两汉） "父"读如"爸"[ba]，属鱼部字，声母为浊双唇塞音 郑张尚芳构拟："父"*baʔ，与"巴"同声母.

中古音过渡（魏晋至宋）《广韵》记"扶雨切"，声母演变为[bj]（轻唇化萌芽） 宋代《集韵》收录吴音"必驾切"[pa]，显示清化现象 近代音定型（元明清） 轻唇音[f]完全形成，"父"定型为[fù] 但口语中"爸"[ba]的读法顽强存续，形成文白异读.

这一演变链条印证了清代学者钱大昕提出的重要论断：上古汉语中不存在[f]声母，现代读[f]的字在上古均读作或[p]。类似现象在"伏"（读如"趴"）、"敷"（方言作"巴"）等字中亦有体现。

三、方言存古

重唇音读法的活态传承现代汉语方言中保存着丰富的古音遗存，为"父"读如"爸"提供了实证：

亲属称谓系统

吴语区：称父为"伯伯"[bó]

闽南语："爸"读作[pa]，保留送气清音特征

岑河方言：也有称父为"伯伯"（古文中"伯"通"霸"，音巴）

语音遗存

云南方言：称"干脯"为"干巴"’.。

潮州话："伏"读如"趴"。（岑河话如伏在桌上，说成趴在桌上）

岑河俗语："菢鸡母趴窝"（"菢"为"伏"转音，趴即是伏字）

语法化痕迹动词用法：

"敷膏药"在岑河方言中说"巴膏药"，“敷伤口”叫“打巴子”，“敷（糊）报纸”叫“巴报纸”，显示"敷"[f]与"巴"的对应关系。

语系比较

古突厥语称首领为"bäg"（伯克），与汉语"父"(*baʔ)同源， 壮语中的"夫"也读音为"岜"，在现存的地名中（岜蒙一夫蒙，岜盆一夫盆）。连春秋时吴越之战的夫椒山，也当是岜椒，因为壮语出自古越语。

语言演变的层累景观

"父"与"爸"的语音分化，犹如语言地层中的化石带，清晰标记着汉语语音史的变迁轨迹。从上古的到现代的[f]，从庄重的"父亲"到亲昵的"爸爸"，这一演变既遵循严密的音律规则，又蕴含着深厚的文化选择。方言中的存古读法恰似活态博物馆，保存着汉语语音演化的各个历史层次，为研究古音提供了珍贵的有声证据。

"每一个称谓都是凝固的历史，每一个读音都是活着的文物。"这种语言现象不仅具有学术价值，更让我们在日常称呼中，不经意间延续着三千年的语音传统。

作者简介

简斌全，湖北沙市岑河人，谱牒文化非遗传承人。长期致力于姓氏文化研究，参与编纂《简氏通志》等七大部近900万字，著作被国家图书馆等海内外机构收藏，并参展上海世博会。独立主编《简氏通志·三湘卷》130万字，主持《简氏通讯》杂志17年（68期700万字），出版《梅松先生文集》等著作。2012年获湖北媒体人物专题报道。深耕谱牒方志学，为多所院校和学术机构聘为客座教授及谱牒文化研究员，2024年获评谱牒文化非遗传承人。

指  导：岑河镇乡贤理事会

承  办：岑河故事公众号编辑部

总  编：李发国

主  编：窦   晗

责  编：李国新

编  校：简斌全  文久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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